二月的风

我是一名外卖员；

“十二点整，送到北桥医院109号房间。”

这顾客有点意思，难道有强迫症？

当我快送到外卖时，那扇破旧的木门打开，发出“吱呀”一声，我的眼前，出现一抹鲜红……

1、

我家在一个北方偏远的余家村，读大学前，爷爷去世了。

等我读到大学，我爸也去世了。

去世之前，他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眼神十分复杂。

他把我小时候的事，讲给我听，要我多加小心。

我当然不信。

什么天煞孤星？

什么阴阳眼？

现代社会，谁还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

亲人都死了，我孤苦伶仃，从此无依无靠。

毕业之后，换了好几份工作。

干过没有底薪的销售，进过累死人的血汗工厂。

折腾几次之后，我送起了外卖。

这份工作自由，来钱还快。

凭着送外卖的收入，我租了一间房子。

想着挣钱攒个首付，好在这里安家。

今日是我二十四岁生日。

人生中第二个本命年。

按照爷爷和我爸的说法。

李半仙那保我二十四年的铜钱锁，已经到期。

可我不是好好的吗？

2、

我这人不喜欢热闹，就喜欢自己待着。

送外卖时，我喜欢跑夜班。

价钱会高一些。

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来活了。

“十二点整，送到北桥医院109号房间。”

这顾客有点意思。

备注十二点整送到，是有什么强迫症吗？

我倒是不在意，送外卖这么久，什么奇葩都遇到过。

只是对于北桥医院那地方，有点忌讳。

那里的房子都属于老破小，人们都去市中心或者学区买房。

渐渐人烟稀少。

到晚上，街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而且，大家都传说，北桥医院夜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邪门的很。

我虽然不信这些，可大半夜的，还是有点打怵。

正想划过订单。

突然注意到，顾客详情里还有一段话。

“骑手送到有一百元现金红包！”

“真的假的？”

一百块，够我跑大半夜了。

难道是个土豪病人？

有些人生病之后会特别馋，这个我理解。

想了想，还是挣钱重要。

我果断接了。

客人订餐的铺子，是小吃一条街的刘虎馅饼店。

我有点奇怪。

跑外卖这么久，小吃一条街我也去过。

可是从来没接过这家店的单子。

我看了看店铺信息，主卖羊汤和馅饼。

难道是新开的？

也好，以后多一家店，又能多接单子。

等我顺着地址到了店里。

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相貌凶狠的男人正在剁肉馅。

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刘虎。

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把菜刀往菜板上一砍，斜眼瞪着我。

“都他妈多长时间了？超时你陪我钱啊！”

他的大嗓门把我吓了一跳，配合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挺吓人。

不过别看他凶，我也不是好惹的！

惹毛了我，联合几个兄弟，谁也不送你家外卖！

“谁让你家这么难找？”

我白了他一眼。

这时，一个身段妖娆，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从后面走出来。

女人推了刘虎一把，一脸媚笑过来。

把打包好的餐交到我手上。

“小哥，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感受到，她在我手心里挠了一下。

“这个小浪蹄子！”

我看着她的媚态，心里一荡。

单身二十多年，哪里受的了这个？

3、

女人又冲我妩媚一笑，转身扭着跨走了。

我拿馅饼回到电瓶车上。

慢慢往外开。

这条步行街是仓北市最古老的街道，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

街道上坑坑洼洼。

上面显然已经放弃这里，精力都放在建设新城上。

我怕把餐颠坏，就把馅饼和羊汤拿在挂在手柄上，慢慢往前开。

突然，一只干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这只手的皮肤又干又皱，好像剥落的老树皮。

偏偏这么瘦的手，力气却大的惊人。

我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勉强停稳，瞪过去。

发现是个干瘦的老太太。

“大娘，你有事啊？”

我压着火，没跟着老太太一般见识。

“小伙子，你这馅饼好香啊。”

“我闺女最爱吃肉馅饼。”

昏暗的街灯下，老太太整个人灰突突的。

唯独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大娘，这是别人订的餐，你女儿想吃，自己去买吧。”

“就在刘虎馅饼店。”

我指了个方向。

“唉……”

“我女儿不方便啊！”

老太太幽幽说道。

“我真的来不及了，要不等我回来，再给你送一份吧！”

这老太太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我突然一用力，挣脱了她的胳膊。

也顾不上颠簸，全速骑了出去。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个老太太铁青的脸。

好不容易骑到北桥医院，我径直骑了进去。

“十一点五十五分！”

“还差五分钟！”

为了挣到那一百块红包，我必须要抓紧。

“101……”

“102……”

我一路狂跑。

终于找到了109号。

抬眼一看，却当场愣住。

这里已经脱离了医院主体楼。

是走廊后面的……

停尸房！

停尸房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破旧窗框里传来的呼呼风声。

“咣当！”

一扇打开的窗户，被风猛然吹得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应该是上夜班的人，叫的外卖。”

我只想赶紧送完走人。

“咣咣咣！”

我使劲敲着门。

过了一会。

那扇破旧的木门打开。

发出“吱呀”一声。

我的眼前，出现一抹鲜红。

4、

居然是一名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脚上是红色的高跟鞋。

奇怪。

一般值夜班的，不都是老头子吗？

哪有年轻女人来停尸房值夜班的？

不过，这女人长的倒是怪好看。

我没好意思细看。

只是感觉她的皮肤很白。

而且白的很特别。

就好像……

失血过多。

她伸出手，接过馅饼和羊汤。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

我发现她的手也特别白。

白中有点……发青。

我感到后背开始冒出一些冷汗。

深夜里一身红衣的女人，有点渗人。

我正想赶紧离开。

突然想到，不是有红包吗？

我大老远，不就是为了挣钱来。

一咬牙，我看向女人。

“请问，是不是有红包？”

我看了眼手机。

正好十二点。

“哦，跟我进来拿吧。”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好像从她的脸上。

看到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硬着头皮，跟她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放着十几张床。

每张床上，都盖着白被单。

被单下的隆起，一看就知道是死人。

这些都是刚死不久。

背面的墙上，有着一排冷柜。

整整一面墙，存放的都是等待火化的尸体。

女人的桌子，居然在那些摆放死人的病床中间。

“这种地方，就算小偷也不敢来吧？”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开了句玩笑。

其实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红衣女人突然停下。

转过头。

我尴尬的跟她对视一眼。

她又转过去，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百元大钞交给我。

“这个也送给你吧。”

“谢谢你这么晚给我送来馅饼。”

女人轻飘飘说着，递过来一个塑料杯子。

杯子里，装的是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像奶茶。

我接过杯子和钱，挤出一个笑容。

这女人挺大方。

“谢谢。”

我转身往外走。

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张床。

一只惨白的人手，掉了出来。

5、

“啊！”

我吓了一跳。

“没关系的。”

女人把胳膊塞了回去。

我不敢再待，赶紧走了出去。

今天感觉特别疲惫。

我不想再接单，准备回家睡觉。

红衣女人给的那杯饮料，我摆在了床边。

虽然是她一番好意。

可是饮料凉冰冰的。

我不喜欢喝凉的，尤其是大半夜。

“明天用微波炉热热再喝吧。”

我想着，躺在床上。

可是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红衣女人回头的样子。

她的身体明明没动。

脑袋却整个扭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一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反正爷爷说我是天煞孤星，就算撞到点啥，我也不怕！”

我强行安慰自己。

好在我从小就心大，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奇怪。”

“我每天都起的很早，今天是怎么了？”

我揉揉眼睛，起床洗漱。

刷牙的时候，我突然想到。

昨晚答应给那个老太太买馅饼！

我给忘了！

“算了，估计那老太太也不能当真。”

我摇摇头。

房门敲响，是房东来了。

准确的说，是房东的女儿林倩。

她是个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

性格也落落大方。

平时他爸不在，都是让她收房租。

“倩倩，这么早就来了！”

我嘿嘿笑着。

“少贫，该交房租啦。”

林倩一伸手。

“我给你发红包吧！”

我拿出手机。

其实，我是想加她微信好友。

林倩显然猜到了。

不过，她还是跟我加了好友。

“有戏！”

我心里兴奋。

把房租转账过去。

别看房子在郊区，每个月的租金也要一千块。

林倩收下转账，瞥了我一眼，突然瞪大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被我帅到啦？”

我逗她。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她突然问道。

“我送外卖啊。”

“怎么了？要当管家婆？”

我哈哈一笑。

“你去哪里送的？”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我，我去了桥北医院……停尸房。”

我察觉到不对劲。

“咋、咋了？”

我忐忑问。

“你面色发青，是沾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林倩郑重说道。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6、

林倩的爸爸在这一代很出名，精通风水，能看阴阳。

她自然也懂一些。

既然她这么说，那昨晚那个红衣女人……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信。

就像我爸讲的故事一样。

说我是天煞孤星。

可是这些东西，根本没法证明。

我开玩笑一样，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人家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是灵异？”

“她不但给了我一百块红包，还给了我一杯饮料。”

“感觉人品很不错呢。”

我心里想起红衣女人的样子。

“她给了你一杯饮料？”

“你喝啦？！！”

林倩猛然瞪大眼睛。

“我，我没喝。”

我吓了一跳。

“在哪？”

林倩焦急问。

我感觉跑到床头，拿过那个塑料杯。

林倩拿起对着阳光照看。

这时，我也发现了不对劲。

杯子里的液体，怎么看上去那么像……血！

我心里发毛。

赶紧拿起衣服，翻出了红衣女人给的那一百块钱。

等钱拿出来。

我彻底傻眼。

居然是一张冥币！

看着纸币，我手脚一阵发凉。

“这不是饮料！”

林倩的话，让我更加紧张。

“那，那是什么？”

我嗓子发干。

“是人血！”

林倩肯定的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喃喃道，心里一阵发毛。

“你肯定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林倩皱眉想了想，开口问：“你昨天送的什么餐？”

“馅饼！”

“就是小吃街的刘虎馅饼！”

我赶紧回答。

“刘虎？”

林倩惊讶。

“他三年前就死了呀！”

“死了？怎么可能！”

“他还有个老婆呢！”

我难以置信。

“他老婆是不是很妩媚，很漂亮？”

林倩皱眉问。

“是啊。”

“唉，那其实不是他的原配！”

“三年前，刘虎的老婆赵丽丽怀孕了，很喜欢吃馅饼。”

“刘虎就开了家馅饼店。”

“可是赵丽丽偶然发现，刘虎的秘密！”

“他出轨了！是娱乐场所的年轻女人。”

“赵丽丽受不了，精神崩溃。”

“后来听说，赵丽丽为了报复刘虎，特意在半夜十二点，穿上一身红衣服，吃老鼠药自杀！”

“刘虎仿佛被诅咒，也精神失常，先拿刀砍死了娱乐厅的女人，又自杀。”

这件事传的很邪乎，为了封锁消息，馅饼店就被拆了。

林倩慢慢讲述，我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那岂不是说，红衣女人，刘虎，还有老板娘……

都是死人！

7、

“可是，我以前从没接过那家馅饼店的单子啊！”

“为什么偏偏昨晚出了事？”

我努力回想。

突然想到，昨晚不是我二十四岁生日吗？

铜钱锁失效！

难道我爸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再仔细想想。”

林倩问。

“我，我答应一个老太太，给她女儿买馅饼。”

我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那个老太太是不是个子很矮，衣服灰突突的？”

林倩惊讶。

“对！”

我心里一惊。

“她是赵丽丽的妈！”

“女儿死了之后，她就消失了！”

林倩说。

“天啊！”

“这，这怎么办？”

我六神无主。

“既然你答应了她，如果不完成，她肯定要继续缠着你。”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买馅饼，给她送去。”

林倩看着我。

“什么！”

“我还要去买馅饼？”

我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

我是嫌命长吗！

“你这种情况，只有我爸爸，或许有破解的办法。”

“可是他不在家，要明天才回来。”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今天晚上……”

“你就会被老太太缠上！”

林倩一字一顿。

我看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可是，我害怕。”

我苦着脸。

“这里有一张护身符，是爸爸给我的。”

“你拿着，能保佑你今晚平安！”

林倩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黄色的纸包，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图案。

我接过护身符，上面还带着林倩的体温。

将护身符戴在胸前，我心里安定了一些。

“总之，今晚你一定要满足那个老太太的要求。”

“我去联系爸爸，让他尽快赶回来。”

林倩说完走了。

我浑浑噩噩出了门。

骑着电瓶，悄悄来到小吃一条街。

“第一家、第二家。”

“……”

“第九家……”

我来到刘虎馅饼店的位置，悚然一惊。

这里居然被拆了！

8、

我又重新数了一遍。

没错，是第九家！

周围的商铺都正常经营着，唯独这一家，被拆了？

我装作不经意，问了好几家的老板。

他们都是最近一两年才搬过来，没有一个老商户。

他们说，这家馅饼店的位置，好像是危房，就被上面拆了。

我脸色铁青。

回想起来。

以前从来没接过这家店铺的单子，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我擦着额头的冷汗，直接跑回出租屋。

这一整天，我没有出去送外卖，而是都躺在床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落山。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根本睡不着。

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丝。

“叮咚！”

晚上十一点半，我的手机里，又弹出了订单！

我仔细看看，发现订餐软件跟以前不一样。

开始我还以为是正常升级，现在才发现，是变异！

黄色的主体没变，四周却仿佛散发着一圈血迹！

可是没办法，我还得靠它挣钱。

我点开一看。

果然又是北桥医院，订馅饼！

我的脑中，浮现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

“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把自己毒死，这是多么狠心！”

“不对，我怎么没发现她肚子变大？”

那条红色裙子十分紧身。

女人的小腹很平坦，不想怀孕的样子。

我疑惑着，突然响起小时候爷爷讲过的故事。

女人最狠的诅咒。

就是在怀孕时，穿红衣自杀。

她的孩子，将永远跟随被她诅咒的人！

我哆嗦着开始穿好衣服。

如果有选择，我真的想离着一家人远远的。

可是按照林倩的说法，如果我不去，可能今晚就会被缠上！

没办法，我壮着胆子，骑车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周一的原因。

今天的街道上，特别冷清。

我一路骑到小吃街。

白天失踪的馅饼店，果然又出现了！

而且附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小心将电瓶车停到角落，钥匙没有拔。

一旦有情况，我可以赶紧骑车跑。

进了店，刘虎正在剁肉馅。

他眯着眼睛，嘴里叼着根眼，手中的刀狠狠砍下。

肉沫飞溅。

我头皮一阵发麻。

等等！

案板边上是什么？

我眼神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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